??34 不會被賣的小孩和什麽都不是的小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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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4 不會被賣的小孩和什麽都不是的小孩
李霧山將魯蔓送了回去。一路上魯蔓垂著頭，沒聲沒響，李霧山從來也不是個擅長找話題的人，兩人竟相對無言走了一路。
到了小區門口，李霧山自如地跟魯蔓告別，讓她進去。魯蔓才又點了點下巴，平靜地說“謝謝”，場景和魯蔓被跟蹤向李霧山求助的那天很像。
他沒急著轉身走，躊躇了一會兒，說：“你別想太多。”
魯蔓迷茫地望著他。李霧山又補了一句：“好好學習。”
由李霧山來勸他的優等生同桌好好學習，實在有些荒誕，但李霧山搜腸刮肚半天，想說的還是這幾個字。好學生就該好好學習，別讓他害了，不值得。
回到家，李霧山心情還不錯，主要是因為他沒見到那個不想見的人。
“你舅舅呢？”他邊卸下肩上的書包，邊問李雨水。
李雨水盤著腿，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畫畫，聽李霧山問，不耐煩地回答：“走了。”
李霧山走過去削了一下他後腦勺：“我沒回來，他就走了？”
“不走幹嘛，又沒地方給他睡覺。”
李霧山笑了，說：“把你扔出去，他就有地方睡了。”換來了李雨水的怒目而視。
“他跟你說了什麽？”李霧山不逗他了，表情正經起來。
李雨水翻了個白眼：“沒說什麽，我猜是來找你借錢，我是小孩子，他怎麽會跟我說。”
“別翻白眼，很醜！”李霧山擡手又給了他一下，“你猜的還挺準。”
“但是我們還是太窮啦！”李雨水誇張地感嘆。
“沒事，把你賣掉就不窮了。”
李雨水立刻不高興了起來：“你怎麽會為了一個跟你沒關系的人，賣掉你親生弟弟，這可是你的親弟弟啊！”
“你又跟劉姨看什麽電視劇了？”李霧山看著他一臉的苦大仇深，懷疑地問。
“《大山的嫂子》，”李雨水嘆氣，“他們家太窮了，就把小孩給賣了！”
李霧山捏他的臉，把李雨水揉成小雞嘴，最後安撫地默默他的腦袋：“放心吧，只要你有良心，我不會把你賣了換錢。”
李雨水撅著嘴嗚哩哇啦說了什麽李霧山也沒聽清，薅了一把頭發讓他別畫畫了，趕緊去睡覺。李雨水往房間走，走到一半又轉了回來，面色認真地叮囑李霧山：“你千萬別給他錢啊，男人一有錢就變壞。”
李霧山噗地笑出了聲：“放心吧，哪來的錢給他，還得養你呢！”
李雨水吃了定心丸，終於老實地回房睡覺了。
沖了個澡，趿拉著拖鞋，李霧山半靠著床頭刷了會兒手機。
褚宜給他介紹的私房菜館的工作很不錯，周末兩天班，上午十一點到晚上十點，下午三點到六點是休息時間，後廚會做專門的員工餐，入職也發了統一的制服。尤其是工資待遇，幾乎比普通餐廳的兼職高出一倍。李霧山很珍惜這份工作。
他想了想，覺得應當主動關心一下給他介紹這份工作的人，以示感激。
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幾下，在不算多的好友列表中，李霧山很快找到了褚宜的名字，點進聊天框。
他猶豫片刻，思索著一個好的開場白，是問她“什麽時候回來”還是“答辯是否順利”呢？他還在糾結，綠色的邊框上卻出現了一行“正在輸入中……”。
一行字消失了又出現，來來回回，李霧山卻沒收到任何消息。
他緊抿著嘴唇，握著手機像是握著讀秒的炸彈，在等了一個世紀之後，終於等來了一句【放學回家了嗎？】
【嗯，到家了】
李霧山打字飛快，按發送的前一秒，指尖卻凝滯了一下，刪除了後半句，重新敲打鍵盤。
【嗯，你也回家了嗎？】
這回褚宜的消息來的很快，她說【回家了，又被趕出來了，好煩】
李霧山手指搭在屏幕上，還沒打出“怎麽了？”。
褚宜又發了一條【跟我媽吵架了，被掃地出門。生氣.jpg】
跟父母吵架這種事是李霧山的經驗盲區，在他會喊“媽媽”之前，他媽就去世了。他代入了一下李雨水跟自己吵架鬧別扭的場景，回憶起來只覺得要心肌梗塞，但他從來沒有把李雨水趕出去。
他問【為什麽吵架？】，想了想又說【你現在在外面】
【唉，說不清……流落街頭了，準備先找個地方住。】
李霧山盯著這一行字，無端腦補出褚宜灰頭土臉在街頭蹲著等人來撿的畫面。不知出於什麽心理，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意識一般，打字發送。
【你在哪兒？我來找你。】
等了半分鐘，褚宜回了三個問號。在李霧山以為這是拒絕的時候，手機卻跳出一行新消息。
【淩華大街的便利店，我請你吃關東煮。】
淩華大街距離一中不遠，李霧山騎著共享單車趕到，兩個人見面的一瞬間都覺得無比詭異。
一個在想，我是有什麽毛病大晚上離家出走還讓學生跑過來陪我吃夜宵？
一個在想，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跑出家門還讓男生過來不怕危險嗎？
兩人對視半分鐘，褚宜率先打破了沈默，親切地問李霧山吃點什麽？李霧山不接她的話，開門見山就問：“你怎麽這麽晚跑出來了？”
這話說得好像兩個人身份倒置，褚宜是離家出走的高中叛逆少女，而李霧山是兢兢業業大晚上出來找學生的班主任。
可能是李霧山問話的底氣太足了，褚宜被唬得一楞，好像自己真做錯了什麽事一樣。她摸著鼻子說：“就……跟家人吵架了啊，很常見的吧……”
李霧山在她旁邊坐下，臉色有些嚴肅：“太晚了，你一個人在街上很危險。”
“你吃不吃啊？”褚宜嘗試轉移話題，“我覺得關東煮裏的蘿蔔最好吃。”
李霧山搖頭說不吃，她就自己點了一大碗，還加了一根玉米。
褚宜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窗邊，一只腳踏在高腳凳的橫桿上，另一只在半空中隨著吃東西的頻率晃蕩，嘴巴鼓一下，腳就晃一下，吃得很沈浸。李霧山右手撐著下巴，看著玻璃裏反射的她的影子，沒說話。
褚宜喝完最後一口湯，終於舒服地伸了個腰，仿佛終於想起旁邊還坐著個不說話的李霧山，擦擦嘴問他：“喝果汁嗎？這周的果汁獎勵都沒有給你。”
便利店掛著的鐘，秒針發出“嗒嗒”的聲響。李霧山擡頭看，十一點半了。
“不喝，”他說，“你什麽時候回家？”
褚宜笑了：“回什麽家，晚上找個酒店睡吧，現在還有電競酒店你知道嗎？可以玩一夜游戲呢，你玩不玩 lol？”
李霧山看著褚宜顧左右而言他，覺得她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幼稚一點。
“唉！好了，你別這麽看著我。”褚宜被他眼中的揶揄弄紅了臉。
“為什麽吵架？”李霧山問。
褚宜臉上掛著無奈：“其實也沒什麽，就是一些家庭矛盾，不算什麽大事，說出來好像我小題大做一樣。”
“沒關系，”李霧山說，“隨便說說，反正，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我的事。”
這種等價交換的模式果然降低了褚宜心理的防線，她嘆了口氣。
“其實我來一中實習是走後門的，我媽跟王主任是高中同學，就把我塞了進來，我是關系戶。”
一中作為餘城最好的高中，師資力量一向沒話說，即使是實習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，除非是真的履歷優秀，不然沒點兒關系進不來。褚宜大學四年不算鹹魚，但也不是什麽優秀學生風雲人物，除了有個英文專業人手一個的教資證，一張簡歷找不出來幾個亮點。
褚宜擡眼，李霧山聽得認真，她便繼續往下說。
“上周，田主任說我實習這段時間表現不錯，問我考不考慮轉正。我是願意留下來的，但你知道，一中的教師編挺難的。我要是想轉正，筆試面試，流程是一樣的，沒有走關系的空間。”
“我最近想了想，還是想留下來，就開始做準備，等拿到畢業證，再考過來。”
李霧山點了點頭，低聲說：“那很好啊，我們……班上的同學都很喜歡你。”
“但是我媽不同意。”褚宜苦笑。
“我媽從小就覺得我不如別人家小孩，小時候說話走路都比別人慢，興趣班上了一堆沒一個堅持下來，長大了點兒，性格也不像她，”她頓了頓，又說，“我媽就是那種……又能幹又強勢，走路都跟電視劇裏的，雷厲風行的女強人一樣，你能理解麽？”
李霧山幻想了一下，覺得自己大致能理解。
“唉，我高考沒考好，就上了個普通一本。她不滿意，從大一就督促我準備考研，大三大四準備了兩年，可能我腦子笨吧，還是沒考上。”
“不笨。”李霧山說。
褚宜瞪大了眼睛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“你不笨，”李霧山重覆了一遍，“挺聰明的。”
褚宜眼裏霎時開出了一大朵璀璨的煙花，嘴上卻謙虛道：“哎呀，你還挺會誇人。”
李霧山想解釋自己說的是實話，並非故意吹捧，但看她笑得燦爛，還是什麽都沒說，讓她繼續講。
“總而言之，我想留在一中當老師，但是我媽有不同的想法。她最近有個姐妹的兒子去了牛津讀研，她又被拉去參加了一些留學宣講會，回來就說要送我去留學。我不願意，就這麽吵起來了。”褚宜說。
關於這場爭吵，其實有更多的情緒和細節：例如劉海莉甚至在沒有得到褚宜首肯的情況下和中介公司簽了約；例如褚宜氣急之下跟她媽翻舊賬，從六歲不讓養狗到十六歲控制交友；又例如她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的媽被她氣到扶著墻叫她滾出去，說沒了這個家褚宜什麽都不是。
褚宜摔門而出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帥，但還沒走出小區門，就在花壇的陰影下悄悄抹著淚。有那麽一瞬間，褚宜想，她媽媽說的是對的，沒有劉海莉和褚正強，沒有這個高檔小區的住宅，沒有這個家，和所有親戚朋友嘴裏“褚家閨女”的標簽。
她褚宜，真就什麽都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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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霧山將魯蔓送了回去。一路上魯蔓垂著頭，沒聲沒響，李霧山從來也不是個擅長找話題的人，兩人竟相對無言走了一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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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急著轉身走，躊躇了一會兒，說：“你別想太多。”
魯蔓迷茫地望著他。李霧山又補了一句：“好好學習。”
由李霧山來勸他的優等生同桌好好學習，實在有些荒誕，但李霧山搜腸刮肚半天，想說的還是這幾個字。好學生就該好好學習，別讓他害了，不值得。
回到家，李霧山心情還不錯，主要是因為他沒見到那個不想見的人。
“你舅舅呢？”他邊卸下肩上的書包，邊問李雨水。
李雨水盤著腿，上半身趴在桌子上畫畫，聽李霧山問，不耐煩地回答：“走了。”
李霧山走過去削了一下他後腦勺：“我沒回來，他就走了？”
“不走幹嘛，又沒地方給他睡覺。”
李霧山笑了，說：“把你扔出去，他就有地方睡了。”換來了李雨水的怒目而視。
“他跟你說了什麽？”李霧山不逗他了，表情正經起來。
李雨水翻了個白眼：“沒說什麽，我猜是來找你借錢，我是小孩子，他怎麽會跟我說。”
“別翻白眼，很醜！”李霧山擡手又給了他一下，“你猜的還挺準。”
“但是我們還是太窮啦！”李雨水誇張地感嘆。
“沒事，把你賣掉就不窮了。”
李雨水立刻不高興了起來：“你怎麽會為了一個跟你沒關系的人，賣掉你親生弟弟，這可是你的親弟弟啊！”
“你又跟劉姨看什麽電視劇了？”李霧山看著他一臉的苦大仇深，懷疑地問。
“《大山的嫂子》，”李雨水嘆氣，“他們家太窮了，就把小孩給賣了！”
李霧山捏他的臉，把李雨水揉成小雞嘴，最後安撫地默默他的腦袋：“放心吧，只要你有良心，我不會把你賣了換錢。”
李雨水撅著嘴嗚哩哇啦說了什麽李霧山也沒聽清，薅了一把頭發讓他別畫畫了，趕緊去睡覺。李雨水往房間走，走到一半又轉了回來，面色認真地叮囑李霧山：“你千萬別給他錢啊，男人一有錢就變壞。”
李霧山噗地笑出了聲：“放心吧，哪來的錢給他，還得養你呢！”
李雨水吃了定心丸，終於老實地回房睡覺了。
沖了個澡，趿拉著拖鞋，李霧山半靠著床頭刷了會兒手機。
褚宜給他介紹的私房菜館的工作很不錯，周末兩天班，上午十一點到晚上十點，下午三點到六點是休息時間，後廚會做專門的員工餐，入職也發了統一的制服。尤其是工資待遇，幾乎比普通餐廳的兼職高出一倍。李霧山很珍惜這份工作。
他想了想，覺得應當主動關心一下給他介紹這份工作的人，以示感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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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猶豫片刻，思索著一個好的開場白，是問她“什麽時候回來”還是“答辯是否順利”呢？他還在糾結，綠色的邊框上卻出現了一行“正在輸入中……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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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緊抿著嘴唇，握著手機像是握著讀秒的炸彈，在等了一個世紀之後，終於等來了一句【放學回家了嗎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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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霧山打字飛快，按發送的前一秒，指尖卻凝滯了一下，刪除了後半句，重新敲打鍵盤。
【嗯，你也回家了嗎？】
這回褚宜的消息來的很快，她說【回家了，又被趕出來了，好煩】
李霧山手指搭在屏幕上，還沒打出“怎麽了？”。
褚宜又發了一條【跟我媽吵架了，被掃地出門。生氣.jpg】
跟父母吵架這種事是李霧山的經驗盲區，在他會喊“媽媽”之前，他媽就去世了。他代入了一下李雨水跟自己吵架鬧別扭的場景，回憶起來只覺得要心肌梗塞，但他從來沒有把李雨水趕出去。
他問【為什麽吵架？】，想了想又說【你現在在外面】
【唉，說不清……流落街頭了，準備先找個地方住。】
李霧山盯著這一行字，無端腦補出褚宜灰頭土臉在街頭蹲著等人來撿的畫面。不知出於什麽心理，他的手像是有了自己意識一般，打字發送。
【你在哪兒？我來找你。】
等了半分鐘，褚宜回了三個問號。在李霧山以為這是拒絕的時候，手機卻跳出一行新消息。
【淩華大街的便利店，我請你吃關東煮。】
淩華大街距離一中不遠，李霧山騎著共享單車趕到，兩個人見面的一瞬間都覺得無比詭異。
一個在想，我是有什麽毛病大晚上離家出走還讓學生跑過來陪我吃夜宵？
一個在想，大半夜的一個女孩子跑出家門還讓男生過來不怕危險嗎？
兩人對視半分鐘，褚宜率先打破了沈默，親切地問李霧山吃點什麽？李霧山不接她的話，開門見山就問：“你怎麽這麽晚跑出來了？”
這話說得好像兩個人身份倒置，褚宜是離家出走的高中叛逆少女，而李霧山是兢兢業業大晚上出來找學生的班主任。
可能是李霧山問話的底氣太足了，褚宜被唬得一楞，好像自己真做錯了什麽事一樣。她摸著鼻子說：“就……跟家人吵架了啊，很常見的吧……”
李霧山在她旁邊坐下，臉色有些嚴肅：“太晚了，你一個人在街上很危險。”
“你吃不吃啊？”褚宜嘗試轉移話題，“我覺得關東煮裏的蘿蔔最好吃。”
李霧山搖頭說不吃，她就自己點了一大碗，還加了一根玉米。
褚宜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窗邊，一只腳踏在高腳凳的橫桿上，另一只在半空中隨著吃東西的頻率晃蕩，嘴巴鼓一下，腳就晃一下，吃得很沈浸。李霧山右手撐著下巴，看著玻璃裏反射的她的影子，沒說話。
褚宜喝完最後一口湯，終於舒服地伸了個腰，仿佛終於想起旁邊還坐著個不說話的李霧山，擦擦嘴問他：“喝果汁嗎？這周的果汁獎勵都沒有給你。”
便利店掛著的鐘，秒針發出“嗒嗒”的聲響。李霧山擡頭看，十一點半了。
“不喝，”他說，“你什麽時候回家？”
褚宜笑了：“回什麽家，晚上找個酒店睡吧，現在還有電競酒店你知道嗎？可以玩一夜游戲呢，你玩不玩 lol？”
李霧山看著褚宜顧左右而言他，覺得她好像比想象中還要幼稚一點。
“唉！好了，你別這麽看著我。”褚宜被他眼中的揶揄弄紅了臉。
“為什麽吵架？”李霧山問。
褚宜臉上掛著無奈：“其實也沒什麽，就是一些家庭矛盾，不算什麽大事，說出來好像我小題大做一樣。”
“沒關系，”李霧山說，“隨便說說，反正，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我的事。”
這種等價交換的模式果然降低了褚宜心理的防線，她嘆了口氣。
“其實我來一中實習是走後門的，我媽跟王主任是高中同學，就把我塞了進來，我是關系戶。”
一中作為餘城最好的高中，師資力量一向沒話說，即使是實習也是一個蘿蔔一個坑，除非是真的履歷優秀，不然沒點兒關系進不來。褚宜大學四年不算鹹魚，但也不是什麽優秀學生風雲人物，除了有個英文專業人手一個的教資證，一張簡歷找不出來幾個亮點。
褚宜擡眼，李霧山聽得認真，她便繼續往下說。
“上周，田主任說我實習這段時間表現不錯，問我考不考慮轉正。我是願意留下來的，但你知道，一中的教師編挺難的。我要是想轉正，筆試面試，流程是一樣的，沒有走關系的空間。”
“我最近想了想，還是想留下來，就開始做準備，等拿到畢業證，再考過來。”
李霧山點了點頭，低聲說：“那很好啊，我們……班上的同學都很喜歡你。”
“但是我媽不同意。”褚宜苦笑。
“我媽從小就覺得我不如別人家小孩，小時候說話走路都比別人慢，興趣班上了一堆沒一個堅持下來，長大了點兒，性格也不像她，”她頓了頓，又說，“我媽就是那種……又能幹又強勢，走路都跟電視劇裏的，雷厲風行的女強人一樣，你能理解麽？”
李霧山幻想了一下，覺得自己大致能理解。
“唉，我高考沒考好，就上了個普通一本。她不滿意，從大一就督促我準備考研，大三大四準備了兩年，可能我腦子笨吧，還是沒考上。”
“不笨。”李霧山說。
褚宜瞪大了眼睛：“你說什麽？”
“你不笨，”李霧山重覆了一遍，“挺聰明的。”
褚宜眼裏霎時開出了一大朵璀璨的煙花，嘴上卻謙虛道：“哎呀，你還挺會誇人。”
李霧山想解釋自己說的是實話，並非故意吹捧，但看她笑得燦爛，還是什麽都沒說，讓她繼續講。
“總而言之，我想留在一中當老師，但是我媽有不同的想法。她最近有個姐妹的兒子去了牛津讀研，她又被拉去參加了一些留學宣講會，回來就說要送我去留學。我不願意，就這麽吵起來了。”褚宜說。
關於這場爭吵，其實有更多的情緒和細節：例如劉海莉甚至在沒有得到褚宜首肯的情況下和中介公司簽了約；例如褚宜氣急之下跟她媽翻舊賬，從六歲不讓養狗到十六歲控制交友；又例如她身體本來就不太好的媽被她氣到扶著墻叫她滾出去，說沒了這個家褚宜什麽都不是。
褚宜摔門而出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帥，但還沒走出小區門，就在花壇的陰影下悄悄抹著淚。有那麽一瞬間，褚宜想，她媽媽說的是對的，沒有劉海莉和褚正強，沒有這個高檔小區的住宅，沒有這個家，和所有親戚朋友嘴裏“褚家閨女”的標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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